2021年郭懷寬第一本詩集《雨有時橫著走》出版后,我細讀了,其詩意的豐富與詩心的細膩給人印象深刻。郭懷寬的詩歌向陽生長,充滿暖意,溫暖是其詩歌一貫的主色調,她以“靜待花開”的樂觀心態,保持一顆年輕的心境,我形容她是一位逐光而行的詩人。
時隔三載,郭懷寬的另一本詩集《風從門前走過》已跟中國書籍出版社談妥,如果把《雨有時橫著走》看作是她詩歌上集,這本詩集則是一種詩意的延續,是一部續集。
縱觀這本130余篇的詩歌,可以窺見其詩歌寫作素養已有了很大程度的提升。這本詩集許多篇章作品比早期更簡潔,更純熟,意蘊也更深長,我把郭懷寬這本詩集的意義歸結為是她涉足詩壇躋身真正詩人行列的一個成熟標志。
循其詩意一探究竟,郭懷寬以虛寫實,以“風”為總集和歸宿構筑出她別具一格的詩歌領地。詩集分為四輯,邏輯性有著內在深切的聯系。從“風從哪里來”“風疲憊時停靠一下樹”“風在四季演繹”“風吹拂滿眼山河”,每一個篇章之間相互獨立又相互依存,詩意層層深入,綻放出柔和的光色,別有一份愜意和寧靜。
風來于自然。關于風的吟詠古來有之,漢太祖劉邦《大風歌》:“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風是一種氣魄,也是一種寬度。郭懷寬以風為背景鋪敘詩意,擴展了詩歌的寫作邊界。《唱詩的蟋蟀》意境開闊,從夢里到夢外,從柴米油鹽的現實到充盈詩意的理想,從自然音聲到物理學層層剖析,她的詩歌從現實生活過渡到詩化生活。她寫到:“每一句,都是我的原子/與你與日子/與草木人間量子糾纏”,更顯張力,也寫得深刻。
在詩歌寫作上,作者更多是受到傳統文化的陶冶。她并非如當下詩歌寫作者一窩蜂一般效仿西方詩潮,郭懷寬沒有舍內求外或一味追趕時髦,在詩歌寫作上,她有自己的路徑。實質上,源于五千年燦爛的文化傳承,我國詩歌的歷史更為漫長,《詩經》起源于西周初期,是中國詩歌的源頭,這部經典最早的詩篇已有著三千年的歷史,且一直為后世傳頌不休。郭懷寬汲取諸多古典文學美的元素,如《風從蘆葦蕩過》:“風過處,蒼茫的蒹葭/未必總在水一方。”并非篡改古典的原意,她從詩歌的古典中參詳,潛移默化并融會貫通,不時閃爍出古典詩意美的元素。
郭懷寬對春天的吟詠,那抹春色,充滿著寫意,她熱情、奔放,對大自然心馳神往,她的詩歌不僅描繪出對自然景物的觀感,也反映出對自然的熱愛和感悟。她的詩風也粘帶有個人灑脫、自由的格調。在《我和春風一起走》:“和春風花月/任我的詩情萬朵隨意飛揚/如蒲公英飛得比山還高”,即體現這種飄逸的寫意。她說,要把燦爛裝進懷里,把希望能夠和快樂播種。又如《虛構》,郭懷寬以豐富的想象力虛構返回到天地初開探索萬物的起源,她心無所羈,以意念貫穿詩意,多少顯示出詩人崇尚浪漫與自由主義意識,這些虛構也更加充盈了她的詩生活。《幻象》寫兩個月亮的動態,虛與實結合,呈現事物的兩面性,“一個在云中穿行,另一個在水中蕩漾。”詩人幻想在天上自由無礙的穿行,其追求自由的心性由此可見。郭懷寬在許多詩篇中表現出了這種理想化的追求和對自然的無限遐想,從某種意義上講,富有古典美,她的詩歌同時兼具浪漫主義抒情的色彩。
《風從門前走過》是一首憶舊的詩作。作者以風為主線,通過門口的老槐樹隔著遠久的時光,呈現出昔日鳥雀和牛羊、大黃狗襯托出鄉村歡欣的畫面感,擷取風吹落葉的鏡頭,從霜降的冬天到春天,從父母絮叨到風塵仆仆中走來的我,構筑出家園的溫馨。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眼前浮現出舊歲月的情景并會在夢里千百回返回到生命的源頭。我想,郭懷寬以此為書名,通過樹木、家禽、田埂的記憶返回生命的源頭,也許自有其一番深意。
在《風疲憊時可靠一下樹》的篇章里,詩人以“風”喻人,以老樹比喻年邁的父親,記錄著父親桑榆暮景的時光,以縝密的詩句復原父母知識分子的高大形象以及生活的點點滴滴,訴諸親情的溫暖和無價。郭懷寬的詩歌亦涵蓋了細膩情感的傾訴。在《桃花諾》里,她期許桃花年年歲歲盛開,對美好愛情的向往,抒發出其內在的情愫。她的詩歌寄托著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寫雪夜:山川、村莊、田野、樹木出現在晴天雪后,馬車路過小屋,兩個人在轉角相遇,驀然回首猶似《青玉案·元夕》“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雪夜的一幕,詩人觸景生情,冀望:“歲月可回首/星星會說話”,對歲月靜好的期盼恰是其詩心的真情流露。
《風在四季演繹》是郭懷寬在不同季節中拾得的佳句,其四季詩盡顯大自然的樸素與美的魅力。寫春天,陽氣氤氳,花滿枝頭,阡陌上綠意嫣然,迸發出蓬勃的朝氣與生機,以詩意留住春色;夏日夏花燦爛,熾熱彌漫,花開到奢華,風極盡灑脫,正好尋一方小院,沏茶消暑;秋天在詩人筆下繽紛多彩,一片天高云淡,風輕水長,多了淡然;冬日的暖陽烘托出祥和,適合讀書,冥想乃至靜養。郭懷寬以四季的變換,對景物的描寫,勾畫出不同季節的感受。她將自然景色與情感的體驗溢于詩中。郭懷寬游歷四季,置身自然之境與內心感受自然,由此引發的感悟,兩者之間是統一的整體。
詩集最后一輯以《風吹拂滿眼山河》壓軸,春天那抹綠意更濃了,風的意境拓寬到山川、河流,也跨過田野。在工作之余,尋找心靈釋放的方式,《旅行》沿著唐代李白、杜甫的蹤跡,在快節奏的時代與悠遠古樸中尋找到一種內心的平衡,對山嶺、河流的抒情,滲透出其濃烈的家園意識。
郭懷寬詩歌的語言收納了古典文學美的意韻。優美而富有韻致,她的詩歌不乏呈現出唯美的意境,我從郭懷寬的詩中讀出古典文學美的元素,讀出浪漫的情愫,也讀出許多源自傳統的美德。如果非要苛求郭懷寬詩歌需要改善的地方,她在詩歌語境的鍛造上仍有錘煉的空間,不斷釀造并打磨詩意,追求詩歌文本的穩定性,或許是郭懷寬未來需要延續探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