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一個吳川朋友,只要他一張口,就像烙鐵在你的記憶之中烙了個印子,你很難不記住他,這是因為,他講出的吳川白話太有特點了——
吳川白話以吳陽鎮、黃坡鎮一帶口音為代表。吳川市吳陽鎮一帶舊時有古芷寮港,其不僅是吳川重鎮,也是當時吳川縣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長期以來,吳陽白話都被學者們作為吳川白話標準音用來參照。所以,一般人們提起“吳川白話”,即指吳陽話。
吳川吳陽話又稱“伝語”,俗稱“吳川骨”“土白話”,其最大特點便是古味濃重。在發音上,吳陽話平平仄仄極為協調,在全國方言中獨具特色。
雖然聽起來不那么摩登,但是,當“吳陽話”遇上傳統詩詞,碰撞出了怎樣的火花呀……
“五一”假期期間,吳川市吳陽歷史文化展館(吳陽客廳)內詩韻流淌,一場以吳陽方言為載體的“吳陽梅花詩會‘慶五一’詩詞吟唱專場”活動在此舉行。本次活動由吳陽鎮人民政府主辦,結合全省“創建助力‘百千萬’——文明鄉風潤南粵”活動的主題,通過方言吟誦這一獨特形式,喚醒鄉土文化記憶,傳承中華詩詞精髓,以方言為舟、詩詞為楫,載著觀眾穿越千年文脈,在吳陽話特有的古韻聲腔中,感受中華詩詞與鄉土文化的深度共鳴,展現吳陽鎮作為"中華詩詞之鄉"的深厚底蘊。
當傳統詩詞遇上“吳陽話”
春末夏初的吳陽古鎮,霞江碧水潺潺,狀元故里書香氤氳。
5月2日上午10時許,吳陽歷史文化展館前院已聚滿人群,這座承載著吳陽歷史記憶的展館,此刻化身為詩詞的殿堂。觀眾席中,既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拄杖靜候,也有年輕人舉著手機記錄,更多人則是操著吳陽方言低聲交談,一場跨越時空的詩詞盛宴即將展開。
參加這次詩詞吟唱會的詩人約有50人,包括吳川詩社常務副社長、中華詩詞學會會員許璜珊,吳川詩社副會長、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吳觀保以及吳陽梅花詩會成員,還有來自吳川市民間文學家協會、吳川市作家協會等協會的相關人員。
在吟唱環節,詩人們用吳陽話特有的古韻音調,抑揚頓挫地吟唱著自己精心創作的古典詩詞。每位詩人限吟唱兩首。吳陽梅花詩會會長林紹楷帶來開場吟,他吟唱自己創作的《五一吟唱會》《春》?!包S金周日喜相逢,云集詩人唱大風。握手相看皆笑臉,吟臺暢詠友情濃?!彼脜顷栐捯鞒摹段逡灰鞒獣?,音韻和諧,將詩人相聚的喜悅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而《春》中“東君邀約逛吳陽,花滿村莊田滿秧。水暖霞江魚暢泳,春回古鎮果飄香……”詩句中的“霞江”“古鎮”“白鷺”等意象,在吳陽話的吟唱中愈發鮮活。當“梅開之處是詩鄉”的尾音落下,現場響起一片恍然的贊嘆聲——原來用方言誦讀古詩,竟能將平仄韻律展現得如此熨帖。
緊接著,多位吟誦者輪番登場。吟誦會持續兩個多小時,約有20位詩人輪番登臺吟唱。吟唱過程中,那或激昂、或婉轉、或悠揚的吟誦聲,將詩詞中的意境與情感展現得淋漓盡致。臺下的觀眾們沉浸其中,時而閉目聆聽,感受詩詞的韻味;時而輕聲跟誦,與詩人產生情感共鳴。
吟唱會現場。
吳陽話唱詩像打開了祖輩的“文化密碼”
千年古韻,共傳新聲。吳陽梅花詩會此次方言吟唱會,讓觀眾在聆聽中感受方言與古典詩詞的共鳴,受到現場聽眾的好評。“小時候聽爺爺用吳陽話吟《三字經》,當時就覺得那些平仄聲調很好聽?!爆F場聽眾林先生說,“吳陽話唱詩像打開了祖輩的‘文化密碼’,讓我們更懂腳下這片土地的故事。”
“用吳陽話吟唱詩詞,讓我感受到了家鄉話的魅力,也讓我對詩詞有了更深的理解?!爆F場聽眾陳女士激動地說。一位年輕的聽眾小張表示:“以前覺得詩詞有些遙遠,但是今天用吳陽話吟唱,感覺詩詞就在身邊,很親切?!?/p>
“方言吟誦不是簡單的復古,而是讓傳統文化在當代找到生存土壤。”吳陽梅花詩會會長林紹楷說,我們以吳陽話吟誦詩詞,既是向千年文脈致敬,同時也是要讓鄉土文化在新時代綻放新聲。
吳陽梅花詩會秘書長陳康朝為這次吟唱會作小結時表示,此次方言吟誦活動讓觀眾在聆聽中感受方言與古典詩詞的共鳴。吳陽話作為吳陽的文化瑰寶,與詩詞的結合不僅豐富了詩詞的表現形式,也傳承了地方文化。今后還將舉辦更多這樣的活動,讓更多的人了解吳陽的文化,感受詩詞的魅力。
“方言吟誦作為一種獨特的文化傳承方式,承載著濃濃的鄉土文化?!眳顷栨偽穆棉k負責人余國強表示,用吳陽話吟誦詩詞既是對詩詞文化的創新演繹,也對本土方言文化的保護與弘揚。通過此次“梅花詩會吳陽話詩詞吟誦專場”活動,讓更多人了解到吳陽話的獨特魅力,感受到詩詞與方言結合所產生的奇妙效果,進一步推動了吳陽鎮詩詞文化與鄉土文化的傳承與發展。今后吳陽鎮將繼續舉辦各類文化活動,激活傳統文化生命力,讓這片充滿詩意的土地綻放出更加絢爛的文化光彩。
據介紹,此次詩詞吟唱會的舉辦地——吳陽歷史文化展館,是“百千萬工程”典型鎮美麗圩鎮“七個一”項目建設之一,承載著傳承歷史、延續文化記憶的功能,于2024年底建成。吳陽客廳設計秉承“屋頂之下”“開軒納微涼”的理念,在屋頂之下打造自由開放的空間,營造杜甫《夏夜嘆》中“開軒納微涼”的意境。今年“五一”期間,吳陽客廳為市民游客提供了豐富的游玩體驗,新晉為吳川熱門打卡點。作為集文化展示、閱讀空間、市民休閑、游憩驛站等功能于一身的公共場所,游客可以在這里進行親子閱讀、參觀文物、欣賞非遺、拍攝美照。
吳陽話最大一個特點就是“古味濃重”
當方言與詩詞共鳴,人們聽見的不僅是鄉音,也是當地文人對文化根脈的深情凝視與自信傳承。
吳陽話最大的特點就是古味濃重,比如“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等很多古詩用吳陽話讀起來都感覺朗朗上口。在發音上,吳陽話平平仄仄極為協調,在全國方言中獨具特色。當傳統詩詞遇上吳陽話,獨特的音韻讓詩詞的節奏和情感表達得到更為淋漓盡致的展現。同為粵語的分支,吳陽話的語音面貌卻與廣州話大不相同,其保留了眾多古音韻和土語,在親屬稱謂上尤為體現,有吳川人將母親稱作“娘”,將祖母稱作“亞奶”。吳川傳統童謠更是蘊含了不少吳川白話古語,如將壁虎讀作“勾鐮蛇”。
學界有觀點認為,吳川白話與閩方言有著密切的關系?!秴谴h志》記載:“吳川巨族,吳林陳李幾家而已。吳曰上郭(上郭村,今在吳陽鎮),自閩入粵?!痹摲窖缘男纬?,可能與吳川早期居民多由閩地遷入有關。比如,方言中,數字“五”發音就和閩方言相似。
盡管仍無明確證據可考究吳川白話的起源,但當地方志記載該地區的方言早已存在。另外,清代毛昌善修、陳蘭彬纂,清光緒十四年刊本《吳川縣志·方名》寫道:“狗與九、酒與走,樓與劉,二與義均讀同音。”這在今天的粵語和當地吳川白話里一樣成立。
除了語音方面的區別,吳川白話與廣州話在詞匯上也有所不同,最為明顯的就是親屬稱謂詞上的使用。《吳川縣志》亦有記載,“吳川音較清婉,而過于柔?!眳谴ò自捰蟹Q父親為“爸”“官”“叔”或“哥”;母親則稱為“媽”“娘”或“娜”。他們用“亞爹”稱呼祖父,用“亞奶”稱呼祖母,用“公祖”稱呼曾祖父,用“婆祖”稱呼曾祖母,這都與廣州話不同。
吳川白話中也保留著很多古音、古詞。比如,吳川白話稱“太陽”為“日頭”,唐代張鷟所作之《朝野僉載》,其中就提到“日頭赫赤赤,地上絲氳氳”,兩者用法一致。稱“趕集”為“趁墟”或“趁虛”,柳宗元所作的“青箬裹鹽歸峒客,綠荷包飯趁虛人”也是如此。
“中華詩詞之鄉”薪火相傳譜華章
在與吳陽梅花詩會多位成員的交流中,記者得知,吳陽梅花詩會自1996年成立以來,扎根于千年古鎮吳陽這片文化底蘊深厚的土地,力促詩詞走進校園、走進農村,為傳承和弘揚中華詩詞文化作出了卓越貢獻。
吳陽梅花詩會的誕生頗具詩意,它源于吳陽鎮中街村(舊稱李屋巷村)的“深柳堂”。深柳堂乃為清代貢生、訓導李廷椿所建。深柳堂中種植著一株約130年樹齡的古梅,每當古梅迎春盛放,詩會會員便會雅集于老梅樹下,吟詩抒懷,歌頌盛世,從未間斷,吳陽“梅花詩會”之名也由此而來。詩會的會員涵蓋了各個年齡段,上至老翁,下至婦孺均參與其中。多年來,詩會始終致力于詩詞文化的傳承與發展。在創作方面,積極發動詩友寫詩,涌現出了數以萬計的優秀詩篇,帶動了吳陽詩風的盛行。為了給詩友們提供交流和展示的平臺,詩會堅持出版期刊《古城詩訊》,并且還會將優秀作品整理成冊,出版《古城詩訊》合訂本。同時,詩會開設網頁,發表更多作品,讓更多人能夠領略到會員們的詩詞風采。
吳陽梅花詩會致力研究詩詞、對聯,注重培養后輩創作,特別著重推進“詩詞進校園”、“詩詞進農家”。詩會在詩詞進入校園工作中,以吳陽中學、芷寮中學、吳陽中心小學、沙角旋小學等學校為試點,以點帶面開展詩詞進校園。詩會派出經驗豐富的詩人或邀請外地知名詩人,到學校以舉辦詩詞講座的形式,從激發學生的興趣入手,從培養學生的想象力、創造力入手,引導學生讀詩、對詩、寫詩。小學以多讀唐詩為主,熟讀唐詩打好基礎,培養學生對唐詩的興趣,逐步引進。中學利用語文課,專題講解律詩格式及平仄音韻。詩會還曾在《古城詩訊》會刊開辟《校園新作》園地,鼓勵學生創作詩詞。
吳陽梅花詩會本著潛移默化倡導農村文明新風尚的原則,不少農村里有入伙、升學、結婚等慶典喜事的,詩社經常受邀送上條幅、對聯,并贈并以在家中懸掛詩聯條幅以示高雅。在吳陽一些農村的慶典喜事中,有送賀詩。不少家庭在歡慶喜事中都把詩詞詠唱慶賀作為“有面子”的事,有沒有梅花詩社贈送的對聯、詩詞,成為主人家受尊重和社會影響程度的一個標志。“詩詞進農家”也在這樣的吟唱聲中得到了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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