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從辦公桌的電腦移開目光,或從書本中抬起頭,我的視線便會落到正對面靠墻而立的花架上。小小的木質花架,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盆栽,有吐露芳香的墨蘭、與花爭艷的紅色粗肋草、亭亭玉立的黃麒麟量天尺,以及悠然自得叫不上名的綠植。霎時,長期伏案的腦門滯脹和眼睛酸澀便會因為這些美麗的花花草草而悄然緩解。
辦公室的門口,左邊一盆奔放肆意的吊蘭,三根株干,綠葉正繁盛生長,一株已在綠葉叢中伸出了花枝,應該很快就要開出清香的花朵;右邊一盆穩重端莊的虎尾蘭,寬寬長長鑲著金色花邊的青翠葉片,筆直地往上伸展,已經占滿了整個盆面。每天早晨,我都在這兩盆植物的歡迎中,精神抖擻地推開辦公室的門。
這些盆栽為我營造了溫馨浪漫而又凝心聚神的工作氛圍。同事們來到我的辦公室,也總被我的盆栽所吸引。在贊嘆之余,他們亦驚訝于我作為這個研究機構中最年長的老大姐,居然還有侍弄花草的本領和心思,令他們年輕人自愧不如。其實,他們不知道,我的盆栽都是好友娟子送的,也是她在教我養護花草的方法,而我,曾經是一個輕易就把花養死把草種枯的人。
第一次來看我,娟子就直說我的辦公室沒有“生氣”:柜子里是書,辦公桌上是書,茶幾上還是一摞一摞的書。窗臺上,曾經生機勃勃的多肉已經枯死,徒留幾根灰癟的枝干扎在古樸的小花盆里;墻角邊,種在白色沙盆里的仙人球也已萎靡腐爛,養在兩個透明玻璃瓶里的幾根富貴竹,則蔫蔫的只剩幾片發黃的葉子;門口的虎尾蘭半死不活,別說迎客,只怕客見了,心情都會變糟。娟子擔心我在這樣的環境里讀書做研究不會有效率,決定送我一些合適的盆栽,把我的辦公室裝扮得“既春意盎然,又富有書香氣息”。于是,放在門口的吊蘭最早被送來,墨蘭、紅色粗肋草緊接著,原來種多肉和仙人球的花盆,則被娟子補種上了黃麒麟量天尺和酒瓶蘭。而那盆半死不活的虎尾蘭,也在娟子的指導下,我把它養成了該有的迎客模樣。
娟子送我的這些盆栽,是經過用心思考的。我的工作以研究寫作為主,娟子認為蘭花的品質與我這個知識分子的氣質和辦公室書多的場景相得益彰,蘭花淡雅的香氣和書籍的油墨香也相互烘托,便把她陽臺上的蘭花,或正盛開的,或才長枝葉的,挑了幾種送我。又以蘭花為核心,搭配上浪漫活潑的紅色粗肋草,和黃麒麟量天尺等柔和溫潤的綠色植物,于是,我的辦公室就這樣被娟子精心挑選的七八盆花草環繞著,令人驚艷地蛻變成娟子滿意、同事贊嘆、我也陶醉于其中的工作場所。
雖然娟子一再略帶歉意地表示送我的盆栽都是些不甚值錢的植物,但我知道,這里面寄托著她對我最真摯的情誼。她一直心疼我因為勞心勞神的工作而不時冒出黑眼圈來,心疼我經常性地遭受從太陽穴發端進而擴展到半邊腦袋的偏頭痛的折磨,總想著送我些實用的東西減輕我工作的壓力和身體的不適,最終想到了她擅長種植而又對我最有幫助的花花草草。每一回她用大大的袋子把盆栽裝好,專程送到我單位的大門口,我的心里都充滿著感動。我由衷地跟娟子說,她送給我的盆栽是特別珍貴的禮物。
這不是第一次好友給我的辦公室送來盆栽。三四年前,我還在一家干部培訓學校任職時,校園由市區遷址到郊區,勝哥領著五六位好友來參觀新校園,給我送的禮物也正是可放置在室內的各式盆栽,用勝哥的話來說,就是我天天都要在辦公室看書備課寫材料,正需要多些花草陪伴,這樣我才不會孤獨勞累。其中一盆種在大花盆里的一米多高的綠植,勝哥和三位男同胞出了一身大汗,才將其挪進室內,我很難想象他們得費多大功夫,才把這樣四五十斤重的綠植,從市區的花卉市場,搬到三十公里外我的辦公室里。當我那原來沒有一絲綠色的辦公室添置上這些花草,立刻就有蓬蓽生輝的感覺,我笑著嗔怪好友們大熱天折騰自己,眼角卻滲出了淚花。后來,當我輪崗離開學校來到現在的研究機構,我把小盆的花草都帶上了,大綠植無法搬動,只好放到了校園的花圃里。我重回校園訪友時,原來隔壁辦公室的同事還領著我去看,說他很用心為我養護著呢。
我一直也記著,在我離開工作了三十年的學校時,年輕的女老師們閃著淚光來送我,手里分別拿著精致的小盆栽,里面養著多肉、仙人球、太陽花……五顏六色的花草植物讓我在離別的淡淡憂傷中心里又是暖暖的。
盆栽寄深情。感恩生活中有這么多贈我盆栽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