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建筑的美的癡迷始于初中,每當一座能夠觸發我神經的建筑閃入我眼中時,我總會久久盯著它不放并十分享受這一過程。那時候我可能連“美學”二字都沒聽說過,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諳美學的那些理論知識,但我不覺得理解美需要擁有后天積累的理論素養,因為審美是人的本能。
上大學后,攝影課的老師如此解釋攝影的動機:“當我們對一個我們認為很美的事物按下快門的時候,意味著我們對美的占有的欲望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滿足。”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我們去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總是按捺不住我們那雙想要拍照的雙手,因為陌生的城市帶給我們新的審美體驗。假如我們身處在一個我們無比熟悉、常年生活的地方,除非有新鮮事物的出現,否則我們不會產生拍照的欲望,因為長期待在同一個地方容易使我們產生審美疲勞。
很多攝影師為了追求所謂的“詩與遠方”,不惜翻山越嶺到達一些人跡罕至的自然圣地進行攝影活動,實際上是為了滿足自己對美的占有。真正的美存在于我們身邊。
談回建筑美,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書中講述了一位住在金閣寺的學徒溝口燒毀金閣寺的故事。我始終不相信人世間真的存在這么一座建筑,它的美能夠讓你產生將其燒毀的沖動。我無法像溝口一樣體悟到金閣寺的美,但我能理解溝口在面對建筑美時的感受。只因我在上大學后,遇見了我人生中第一座“金閣寺”。
這座“金閣寺”就藏匿在汕頭大學的校園中,它只有三層樓高,但它的宏偉壯觀仍成了它給我的最初印象。遠遠望去,外墻的顏色似乎比照片中的更加鮮艷,趨近于金黃色。它的曲線橫平豎直,棱角分明,絲滑干脆,不帶一絲累贅。
此館出自臺灣誠品書店設計者陳瑞憲之手,館內以低調色為主,昏黃的燈光打在用古木搭鋪的地板、墻壁和裝有收藏品的玻璃柜上,給人以既古樸典雅又金碧輝煌的體驗,仿佛與館外相隔兩界。
人們常說現實與理想往往有著巨大的落差,因為理想更像是幻想,是根據我們頭腦里的完美模型勾畫出來的,所以現實往往比理想不如人意。但當我佇立在圖書館面前,深入它的內部時,它帶給我的感受遠比想象中要震撼。
在感受它的宏偉壯觀時,也不得不承認我們人類的渺小。
韓炳哲在《美的救贖》一書中說:“美是一種遮蔽”“透明與美是格格不入的”“美是在猶抱琵琶半遮面中顯現的”。審美對象如果毫無掩飾地暴露在我們眼前,那它就毫無美感可言。成功的建筑作品會利用美的遮蔽性的特征,使審美主體沉浸在對建筑未知部分的幻想當中。這種做法如同給建筑披上一層紗衣,讓我們看不到建筑的全部,從而營造出一種遮蔽的美學效果。我們以此來理解中國的古典園林:曲折的小徑、茂密的竹林、壯碩的大樹,都起到了“遮蔽建筑”的作用,從而營造出委婉、含蓄的意境,構成獨特的中式建筑美學。
距離、陌生方能產生美。對于一件美的事物,我們應該抱著欣賞的態度,而不是一心想著如何占有。倘若我們承認他物的美,那就應該適當的拉開距離以產生陌生化的效果,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學會欣賞他物,這樣才是我們面對美時應有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