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名而來濟南,就是為了觀賞堪稱神州第一的泉水。
濟南的泉水曾是印刷在課本上的一脈清流。
記得是在小學或初中時,讀到一篇課文《明湖居聽書》,第一次知道濟南這個城市遍布泉水。那時候我對課文中所寫的大明湖,一知半解。教語文的老師說,大明湖是由泉水匯集成的汪汪大湖,我覺得不可理喻。因為我對泉水的認識,最早來自于小時候看鄉人挖井。村子里那戶人家要挖一口新井,我們小孩子就紛紛跑去趁熱鬧。當井挖到一定深度時,忽然就聽到井下一聲驚叫:“泉水來了!”于是,大家立即靠近井沿,把頭伸過去,看從井里不斷涌出的泉水。對于挖井人來說,如果泉水量大,就有榮耀感;如果泉水少,甚至挖了很深都沒見泉水,就被人嘲笑找不到泉眼。在我那時的理念中,泉水只是一股小小的流水,它來自地下,來自地層深處。至于能溢出地面匯成大湖,已超出我的認知。像濟南全城遍布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樣的泉,顛覆了我對泉的概念。后來,我又讀了老舍對趵突泉的描寫,活生生的泉水躍然紙上,于是我確信泉城是名副其實的。
去年夏天,來自濟南的鋒鋼弟說他要當我的導游,領我游遍泉城,欣賞他所知道的名泉。我無比激動,就決定利用暑假時間暢游泉城濟南。
八月驕陽似火,我頂著炎熱到達濟南的那天晚上,剛好下了一場大雨。鋒鋼弟說,雨后是觀泉的好時機。他知我心意,特意安排我們住宿在大明湖畔。大明湖的夜景是燈光與垂柳的巧妙組合,走過湖邊的小徑,仿佛是彼岸朦朧與近水波光的真情相約。我在曈曈的燈影下,端詳眼前的明湖居,晚風中宛如聽到老殘當年的說書聲。依依的柳條,飄過歲月的呢喃,我徘徊在劉鶚《老殘游記》的這一章節里,久久地站在那里不愿離去。泉水變成了歲月的書聲。
第二天大早,鋒鋼弟就帶我們去巡游濟南的名泉。
濟南的泉,是大中有小,小中見大,互以章法,如一冊不凡的社會發展史。
也許是濟南的泉水無處不在,因而大街小巷皆以泉來命名,泉出其里,又名于其中。我們來到劉氏泉、騰蛟泉、忠義泉、磐石泉、濯纓泉、厚德泉、珍泉……它們有的隱居小巷,有的深居庭院的墻角,有的蕩于鬧市之中。一塊塊的碑銘,記錄了泉的來世與今生,記錄了泉的傳說與名字的結緣。我看見,有泉涌于院落里的人家,是多么的幸福。泉水隨著井沿涌溢出來,人們利用泉水來冰鎮西瓜,冰鎮啤酒。街上,泉水匯成一條一條的溪流,奔往城市不同方向。水道亦緩亦急,清澈可鑒。泉水流過的街道有橋,橋下的游魚和溪流中的水草歷歷可見。游人高興地用手去撫摸泉水,洗滌心中的疲憊。據說泉城的名泉就有七十二處,無名的有多少,不得而知。
吃完午飯,鋒鋼弟帶我們去欣賞最負盛名的趵突泉。
我們在游人如鯽的趵突泉景區,很幸運又遇上下大雨。因為有雨,我們不僅能欣賞到別開生面的趵突泉,更能在雨中游覽李清照故居,體驗易安居士的泉邊詩意,領悟其南渡以前的生活情景。
在趵突泉,我終于看見了老舍先生筆下的“活水”。只見四方的大池上有三個大泉不停地翻滾,水不斷地往上冒出,騰起一個個的水球。人們爭先恐后地用手機記錄了這一偉大的奇觀。大泉的旁邊有好些小泉在陪襯,它們一時吐水,一時冒泡,恰如其分的表達自己的愿望;而大泉呢,像個口若懸河的人在夸夸其談,又像個妙語連珠的人述說水中故事??傊?,驚嘆聲,呼叫聲,不絕于耳,天下第一泉名至實歸。
欣賞完滔滔的泉水,我們就移步到竹木茂盛的李清照的故居。在潄玉堂,李大詞人潔白的雕像,風采照人,風情萬種。李清照在濟南度過了她幸福的閨中時光,度過了甜蜜的少婦生活。此刻,還是綠肥紅瘦,還是海棠依舊,甚至是黃花依舊在,西風依舊在,只是那個賞花的主人,早已顛沛流離到南方去,那個卷簾的小女孩可能也隨她而走了。此處留下的是一個令人仰望的詞壇高地?;仡櫪钋逭兆哌^的人生歷程,我覺得,不是所有的懷念,都要物是人非,雖然舊日的剎那可能不再擁有,但歲月的光輝是永恒的。趵突泉的泉水沿著溪流不斷奔流成歷史的小河,寫成泉城美麗的風景,而很多的人和泉的故事,卻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老去。
濟南的泉,無論你從哪個角度去欣賞,她的內涵都是豐富多彩的。
如果說大明湖是匯聚的活水繪成的水墨畫,那么她周圍眾多的泉水便是用來烘托和點綴的。我感到珍泉及大明湖附近的泉水格外有寫意。珍泉位于城區一隅,泉水從一角落下緩緩流出,澄碧的水面如一面鏡子,倒映著周圍的建筑物和綠樹。而在百花洲歷史文化街區,泉水嫻恬如閨中秀女,汪汪的明眸,令你目光不好意思地在她的身段上不停地游離。泉水所在之處,即使是個小小水塘,也跟近處大明湖互相連通。她們如同一首首古典詩詞,融情于景,動靜結合;她們如同一出戲劇,推動情節沿著脈脈的流水不斷發展,演繹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濟南的泉,是綴墨也是淡墨。
在濟南,我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把泉水讀懂,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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