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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繁花》劇照 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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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藝觀潮】?
近年來，隨著媒介環境和觀眾需求發生巨大變化，都市情感劇不斷嘗試創作新方法，陸續推出《我在他鄉挺好的》《裝腔啟示錄》《故鄉,別來無恙》《繁花》《煙火人家》《玫瑰的故事》等一批口碑之作。相較于傳統創作，這些新作品在繼續發揮都市情感劇擅長的敘事優勢同時，還營造視覺、聽覺等新體驗，融合其他類型元素，注重挖掘日常生活中的溫暖情感。對這些新變化及時進行分析和總結，能夠為當下及今后都市情感劇的高質量發展帶來啟示。
新奇視聽感受助力情感表達
當下的都市情感劇創作越來越強調奇觀性，以新奇視聽感受助力情感表達。在傳統電視劇創作中，一部劇的質量，主要由其敘事水平決定，是否具有奇觀性并不是創作者的主要考量。然而，進入全媒體時代，各種媒介藝術之間相互影響的趨勢更加明顯，劇集傳播突破了過去單一的電視媒介，與視頻網站、短視頻平臺、直播平臺等其他媒介的合作日趨頻繁。觀眾的閱片量增加，觀賞水平日益提高。相應的，他們對劇集提出了更高的觀賞需求，很多人希望獲得新奇震撼的視聽感受，原本不太受重視的奇觀性變得日益重要起來。尤其是都市情感劇，這一類型的都市感和時代感本身就與各種新體驗和新感受的展示密切相關。所以，近幾年都市情感劇在營造視聽新奇感受方面有不少成功案例。
比如，《繁花》以獨特的攝影技巧呈現新奇視聽感受。導演王家衛不僅根據每個演員的特征選擇適合他們的拍攝角度，突出其外形優勢，還通過倫勃朗光運用，讓演員面部更立體唯美，輪廓更有故事感。作品還采用中長焦拍攝壓縮空間，弱化人物與背景之間的透視距離，讓觀眾感覺演員就站在面前。此外，背景虛化帶來的淺景深營造夢幻的朦朧感，更讓觀眾沉浸在劇集營造的情感氛圍中難以自拔。《玫瑰的故事》則在人物造型上下功夫，聘請專業團隊打造貼合女主角性格的多套服裝，讓她明媚樂觀、張揚肆意的個性通過一系列色彩鮮艷、高飽和度的造型展現出來，尤其是頻繁使用明亮的黃色，讓觀眾直觀地感受到她旺盛健康的生命力。
相較于視覺媒介，聽覺媒介更具彌散性，容易在潛移默化間帶動觀眾的觀劇情緒。《繁花》選用多首20世紀90年代的流行歌曲。當耳熟能詳的旋律響起，畫面無法承載的諸如時代背景、人物心情、行為動機等信息，均由這些歌曲所攜帶的集體記憶補充完整，使觀眾沉浸感受故事情節，與人物形成心理鏈接。都市情感劇還以新奇且具有陌生感的信息和金句吸引觀眾。它們不僅成為人物和情節的獨特標識，還激發觀眾進一步追尋討論。如《繁花》中對“絲光棉T恤衫”“干炒牛河”等服裝、美食知識的表述，《玫瑰的故事》中對眾多藝術品的介紹，都屬于新奇信息的展示。金句指劇集中傳達價值觀的精練臺詞，這類臺詞比重加大，主要是為了適應目前短視頻傳播的需要。比如，《煙火人家》里“當一個人有了足夠的自信，別人說任何話都不會在意的”，《小日子》里的“急著超越，急著到達，急著相愛，急著再見”，這些耐人尋味的話通過短視頻傳播成為流行語和熱點話題，引起觀眾的熱烈討論，進而吸引他們觀看劇集。
在眾多類型融合中出新
當下，人們生活節奏日益加速，再加上微短劇、短視頻涌現，觀眾越來越適應快節奏、強情節的影視內容，這對傳統劇集創作形成巨大挑戰。很多創作者嘗試針對這種觀眾觀賞口味的改變進行類型創新。具體到都市情感劇，由于它與不同時期的社會熱點和時代關切相關，又大多是家長里短的日常生活細節展現，沒有太多類型慣例可以復制，所以創作者往往通過借鑒其他類型的類型慣例，吸收其他類型的創作能量，尤其是武俠、懸疑、職場等以強情節見長的類型中最具吸引力的元素，進行故事創作和人物塑造，從而達到出奇制勝的效果。比如《繁花》的編劇秦雯表示，她和導演王家衛都十分喜愛武俠類型，所以《繁花》實際上是按照武俠類型模式來描寫商戰故事的——寶總像個俠客，白手起家，從頭學起，慢慢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人物，他在黃河路上，與魏總、范總、強總等高手過招，將上海灘的商場攪動得熱鬧非凡。《我在他鄉挺好的》以都市白領胡晶晶去世為開頭，劇情始終圍繞她的朋友探究她去世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展開，使作品充滿懸疑感。還有《一場遇見愛情的旅行》跳脫出原有都市情感故事發生在家庭、職場等固定場域的常規思路，從上海到香格里拉，一路經過十余個城市，讓觀眾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一邊調查案件真相，一邊思考愛情與人生的關系。
“都市情感+職場”可謂都市情感劇在進行類型融合創新時最主要的探索領域，《裝腔啟示錄》《小日子》《玫瑰的故事》等爆款作品都采取這種模式。現代企業組織是以明文規則、正式契約、職位層級為基礎的。“規則”“契約”，作為訂立出來供大家共同遵守的制度或章程，使受約束于它的人們的行為具有較強的可預測性和秩序感。當“情感”與“規則”產生沖突，如何平衡二者之間的關系，探尋適合中國社會的職場生存法則，是中國職場人面臨的挑戰之一，也給“都市情感+職場”的創新嘗試提供了發揮空間。一般來說，職場戲份表現得越專業，挖掘得越深刻，作為畫龍點睛的情感表達越能給觀眾帶來巨大的沖擊力。比如，《裝腔啟示錄》中，無論是緊張的辦公室競爭，還是同事間的交流合作，創作者巧妙地將各種職場情境融入劇情，既贊頌職場人勇于拼搏的精神，也揭示職場存在的裝腔作勢、攀比炫耀等問題。男女主人公面對職場壓力，努力尋求自我價值的實現，堅守道德底線，并在這個過程中對彼此卸下“心防”，獲得甜蜜愛情。劇集在行業的專業性與敘事的大眾性之間找到平衡。
積極提供溫暖的情感慰藉
關注情感話題始終是都市情感劇的創作重心。很多傳統都市情感劇偏愛塑造善惡分明的人物形象，通過講述主人公經歷磨難的過程彰顯他們的性格品質。但隨著時代發展，人們觀賞水平不斷提高，這種強調善惡對立、非黑即白的戲劇化情感表現方式，就顯得過于簡單化、扁平化，讓觀眾難以相信、代入。特別是在表現復雜的情感問題時，都市情感劇創作很難對人物做出簡單的道德判斷。所以，近年涌現的很多都市情感劇轉而用溫馨的日常化情感表現方式代替以往相對激烈的戲劇化情感表現方式，呈現質樸深沉的情感故事。
溫馨的日常化情感表現方式主要有三個特點：一是用各種生活細節呈現復雜現實；二是加入幽默元素調和情感沖突，更多地表現生活中細水長流的溫暖情感；三是具有一定的理想性和超越性，以貼合觀眾在日常生活中對雋永情感的渴望。《故鄉，別來無恙》將這三種特點較好地融合在一起。以該劇對親情的表現為例，父母對獨生女張沛有強烈的責任感、過度的關注和超量的愛。他們缺少邊界感，控制欲過強，與張沛的關系有點緊張。創作者以幽默語言和積極態度發掘親子之愛和家庭之美，使故事既具啟發性，又有真實感。《玫瑰的故事》通過父母和哥哥對黃亦玫無條件的關愛和呵護打造了人們心目中理想的親情模樣。比如無論多晚多忙，只要黃亦玫一個電話，哥哥就來接她回家。父母從北京趕到上海，就為給黃亦玫做她心心念念的家常菜。這種處理方式為黃亦玫在幾段復雜愛情中尋找自我、不斷成長的曲折歷程提供了情感支撐，使這個有點超越社會現實的人物更具真實質感。
從制造視聽沖擊到融合其他類型元素，再到運用生活化情感表現方式，新近涌現的都市情感劇里既有引人入勝的戲劇情節，也有溫暖理智的現實觀照。盡管這種轉變也暴露出不成熟和不充分的問題，但瑕不掩瑜。它們以更容易被觀眾接受的形式，為人們的現實生活和價值選擇提供依據和借鑒，從而引導他們以更從容的心態，探索人生奮斗的正確方向。
（作者：桂琳，系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文學院教授、北京文聯簽約評論家）
